1998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上,冯巩和牛群的相声《坐享其成》当中,有这么一句经典台词:穆铁柱那儿子,生下来就比我个大。话虽带有调侃意味,但恰逢喜庆之时,现场的观众听完,仍然回馈善意的大笑。
如今很多人,对于穆铁柱的名字或许已经不再熟悉,但在当年绝对是家喻户晓。
穆铁柱,何许人也?
姚明这样评价他,穆铁柱在中国篮球历史上的地位,不亚于张伯伦在美国的篮球地位,对其感情,完全是一种仰视和仰慕,早些年的接触,从来都不敢和他说话,因为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
2008年9月14日,因为突发心脏病,穆铁柱在北京溘然长逝。9月18日,其追悼会在八宝山举行。那一天,本来是中国八一篮球队到广西打CBA的日子,但所有队员均推迟一天出发,特地赶到现场送别这位“亚洲第一中锋”。
葬礼上,八一队历任掌门几乎全部齐聚于此,姚明、郑海霞更是泪洒现场。
回忆起当日的场景,时隔多年,中国女篮老队员郑海霞仍然难掩悲痛,人生之苦或在于如此,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像穆铁柱这样好的人,会如此突然地离开。
一、颠沛流离的童年1949年,穆铁柱出生于山东菏泽市东明县。动荡年代,全国各地都处于贫困状态,他的老家也不例外。所以小的时候,全家人几乎都以乞讨为主,到处流浪。
在他7、8岁那年的春节,山东地域的黄河突发大水,一家人被迫转移,一路向西,抵达山西,住进摇摇欲坠的窑洞,忍受寒冷和饥饿的双重压力。
后来一家人又去到新疆,虽然离老家越来越远,但好在当时的新疆,整体环境要比内地稍微好一些,至少不用再挨饿受苦,于是就在这里扎根,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或许从流浪到安定,心一下安稳了下来,穆铁柱的身高也在几年之内“突飞猛进”。16岁的时候,在同龄人不过在1米7左右的时候,他的身高,已经猛蹿到了2米,到后来更是长到了2米28。
身高的异于常人,必然要在饮食上有所体现。一顿饭,穆铁柱往往要吃掉1斤多的粮食,一个人比全家还要吃得多。
用穆铁柱自己的话说,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错了药,所以才长得这么高。
但对家庭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好在当时他的姐姐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作为支边青年,于是想方设法把穆铁柱接到自己的身边,算是解决了弟弟基本的温饱问题。
但工作上面,因为个子的问题,穆铁柱仍然屡屡受挫。最初的时候,公社安排他去开垦荒地,但普通的锄头拿在他的手里,就像小孩的玩具,去开农用拖拉机,小小的驾驶座,又盛不下这个庞然大物,组织上没办法,安排他去赶驴车。
没想到,驴就算犟的了,可穆铁柱的脾气也不是好惹的,驴车不走,他就使劲抽。一来二去,公社里的驴只要见到穆铁柱,就会嘶声喊叫,拒绝干活。
在公社呆了几年之后,穆铁柱觉得,虽然这里能解决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但并不是长久之地。
1968年,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穆铁柱决定回到自己的东明老家,一是探望亲人,第二,他也是觉得“树挪死,人挪活”,换个地方,或许就不一样。
二、从小商贩到运动员回到家乡的穆铁柱,立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解放之后,虽然人们的生活逐渐改善,人均身高较过去也有所增长,但2米多的个头,仍然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但同样的,机会也这样悄然而至。
安定下来的穆铁柱,几乎每天都去到市场上卖鸡度日(一说是卖鱼)。当年,恰好山东省体委在东明县选拔体育人才,负责选拔的张主任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市场上看到穆铁柱,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他走上去跟穆铁柱攀谈,阐明自己的来意:以你的身高,如果在集市上做这样的小买卖,无疑是屈才了,恰好国家选拔人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跟他去了解一下。
当时的穆铁柱从来没有进行过体育训练,对这方面的了解也知之甚少。但为数不多的人生阅历仍然告诉他,集市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如果从事体育项目,以自己的身高优势,或许将来真的能出人头地也说不准,至少要比现在好。
就这样,他跟着眼前这个人,开始尝试另一条路。
但即便是从事体育之路,也并非一路顺畅。
作为体育专项人才,穆铁柱在被送到山东省体委之后,没过几天,就被退了回来,理由是穆铁柱从来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无法代表队伍出战。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国家体委在了解到穆铁柱这一号人物之后,惜才爱才,决定对其重点培养。于是用20个篮球的代价,从东明县体委换来穆铁柱,让他进入国家队。
稍微测试,国家队的教练发现,眼前的这位大个子虽然丝毫不了解篮球规则,也不懂投篮技巧,但力量足够大、个头足够高,而且反应也比较灵活---这就足够了。
经过半年的训练,虽然穆铁柱仍然没有摸过篮球,但其运动方式较过去已经有了很大变化。随后,国家体委将穆铁柱分配到湖北省黄石市。
在这里,穆铁柱日后的贵人和恩师,正在等待着他。
三、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作为黄石市的体委主任,余邦基的简历上,几乎都是跟篮球有关的工作。1946年,他就已经是孙立人将军成立的篮球队主力队员,后来又在八一男篮队担任队长和教练。他了解篮球,也更懂得如何培养和运用人才。
穆铁柱追随他之后,真正的崛起之路才算开始。
几乎稍微观察,余邦基就发现穆铁柱体能尚行、反应能力不弱,于是针对性培养和练习。期间,穆铁柱每天至少要跑步一万米,辅助体能训练,练习篮球技巧。
上过体育课的朋友们可能都知道,无论任何一项运动,其基本练习都是枯燥无味的,几乎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就篮球这项运动来说,无非是脚步、运球、投篮、挡拆、抢篮板等等。
时间长了,穆铁柱也有所厌倦,但想到余邦基留下自己,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所以不管多么辛苦,他仍然坚持不辍。
当然,对于自己的学生,余邦基也非常关怀,这一点,从平时的衣食住行就可见一斑。跟着余邦基练习的日子里,穆铁柱每年都有一套量身定制的衬衫和单衣,冬天有棉衣棉被,平时每个月也有十五块钱的零花钱和香烟。
经过3年的日夜练习,穆铁柱的能力开始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同时,他也成为了黄石的“明星人物”。
当时的人们回忆,每逢周六日的时候,穆铁柱都会骑着他的自行车去到当地的商场购物。对于这辆自行车,全市的人都知道是谁的,所以就算是不锁,扔在一边都没有人动。
1972年,穆铁柱迎来自己人生的有一个重要转折点。这一年,他的恩师余邦基重新入伍,筹建武汉军区篮球队。
本想把自己的这个弟子招入麾下,但他同时明白,黄石体委那边,势必不会放人,为了不给自己的队伍树敌,再三考虑之后,他把穆铁柱“引荐”给了自己当年在“八一”队时的老队友王焕新。
从此穆铁柱披15号战袍,开始了他的征途。
《史记》中记载,在古代的时候有一种鸟,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对于加入八一队的穆铁柱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凭借着余邦基为他量身定制的战术,身材魁梧的穆铁柱在球场之上,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和杀伤力,只要他往禁区一站,没人能够动他分毫。投篮的时候,他也不需要大力起跳,而只需要稍微一踮脚,就能把球稳稳送入篮筐。
除此之外,出色的传球能力、抢篮板能力、配合队友的能力,都让穆铁柱成为对手最大的噩梦。国内的几十场比赛打下来,穆铁柱几乎在每场比赛中,都能获得二三十分,多次代表八一队捧起荣誉奖杯。
1975年和1979年的两届全运会上,凭借穆铁柱的稳定发挥,八一男篮队更是两次斩获金牌,跃居全国篮球队榜首。一时间,穆铁柱成为全国观众中的体育明星。
1979年,美国大学生联队代表美国国家队,来中国进行友谊比赛,迎接他们的,正是八一篮球队。那个时候的美国篮球,在国际上已经颇负盛誉,美国大学生联队,同样具备不俗的实力。
对美国学生而言,本以为这是一场碾压式的比赛,赛前还想怎么能够让对方点分,不曾想,遇到了所向披靡的穆铁柱。在第一场比赛当中,他就独砍二十五分,而之后他带领队友,两次击败美国大学生队伍,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极大的轰动。
1981年,穆铁柱率领八一队,出战亚洲俱乐部锦标赛,并捧回第一个亚洲俱乐部锦标赛的冠军奖杯。要知道,在这之前,这一比赛的冠军,几乎都是日、韩包括菲律宾获得,如今可算得上是扬眉吐气。
纵览穆铁柱在八一队的几年时间里,八一队几乎所向披靡,参加亚锦赛,更是有十年八冠,并且包含三连冠的辉煌战绩。那个时候的穆铁柱,可以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亚洲第一中锋”。中国男篮的实力,也正是在这段时间悄然而上,获得一个又一个的突破。
而穆铁柱在单场比赛中独得80余分的记录,至今在国内仍无人打破。
四、球场之外球场之外的穆铁柱,同样谦和而又努力。
为国家捧回荣誉之后的穆铁柱,拥有了比当初在黄石更大的影响力,无论去到哪个地方,都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有一次,他去到东来顺吃饭,从王府井到东来顺,短短的几百米路程,人们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他的尊容,以及合照留念,对此穆铁柱几乎来者不拒,亲和力十足。
很多年之后,中国才又出了一位和他影响力旗鼓相当的篮球运动员---姚明。但作为后辈,姚明在采访中直言,穆铁柱和我是中国篮坛的两代大中锋,但如果提起真正的大中锋,就连自己,也会首先想到他,对他,是一种仰视的态度。
除此之外,尽管已经获得很多荣誉,但运动场外,穆铁柱仍然谨遵当年恩师的教导,每天雷打不动地跑一万米保持体能。
回过头来看,那个时代的运动员似乎都有一种天生的谦逊,当然,也可能跟大环境有关,人们没有现在这么浮躁,也没有这么多流量。
穆铁柱居住的地方,则一直是在一所破旧的老宅里。究其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买不起,而是他不太向往那种奢侈的生活。另一方面,对他来说,熟悉的无疑才是最好的,高楼大厦或许光鲜,但身在其中却有诸多的不便,只有在老宅的时候,无论走路、吃饭还是睡觉,都觉得舒适。
这种舒适,既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1987年,在打到38岁的“高龄”之后,由于身体原因,穆铁柱选择退役。接下来又在八一队当了几年教练,本想着继续发光发热,把篮球技巧和心得传授给后辈,但因为身体实在吃不消,无奈退休。
即便如此,闲暇之际,穆铁柱仍然随时关注着CBA、NBA的动向,也会给后辈的教练和球员们分析球场上的迷惑。
如果说当初进入体委,成为一名运动员是生活的无奈和选择,那么在退休之后,穆铁柱偶尔进行一些电视剧和电影的客串则纯是为了新鲜。
1985年,穆铁柱接了一个床垫的宣传广告,成为中国第一个拍商业广告的运动员;1988年,他又客串陈佩斯主演的电影《傻帽经理》,在里面出演一位消防队员,而后,在《一夜歌星》、《黑色走廊》等影片中,也时常可以看到穆铁柱的身影。包括文章最开始的时候,冯巩牛群拿穆铁柱砸挂,正是取材于穆铁柱的拍摄经历。
除此之外,基于对篮球的热爱,穆铁柱还曾和郑海霞一起创办过篮球学校,帮助想入进入这一行的青年运动员逐梦。但因为早些年的身体透支严重,加上心脏问题,使得穆铁柱在暮年的时候腰间盘突出、心血管疾病缠身,出行偶尔还要人搀扶。
五、结语过去几年时间里,无论是娱乐明星还是运动员明星,常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光鲜夺目,高人一等,跟过去的同行比起来,他们无疑是幸运的。
那个年代的很多运动员,在退役之后,甚至要面临着失业和贫穷,所以大多数人,往往都保留着一份对生活的谨慎和对现状的知足。
以穆铁柱而言,退休之后,他甚至还学会了修理电器、汽车等技能,左邻右舍的东西坏了,都会很热心的帮忙修理,包括对待感情,也是天成姻缘,恩爱夫妻。
这在当今社会,是极难见到的。
正如他的墓碑上所写:“铁柱顶梁柱,中锋赛山峰,篮坛国威扬,八一军旗红,厚德自远播,亲着皆动容,人去精神在,篮坛更英雄”。斯人已逝,后人怀念。
值得一提的是,穆铁柱的两个孩子,女儿身高1米73,儿子身高1米80,同常人无异,都做着普通的白领工作,没有成为运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