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郅的反复地与篮协沟通之后,得到了信兰成主任“别让媒体知道,否则不好收场!”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答复。此时,按理说是找到一个合适台阶,可以进一步试探对方底线的大郅,却在与陈伟明和施瓦茨商议后,做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愚蠢决定”!那就是:关闭了自己的手机,处于了与外界的“失联状态”。然后带上女友宋杨和陈伟明驾车悄然离开达拉斯前往洛杉矶展开训练。并在施瓦茨的安排下,大郅加入勇士队征战奥兰多夏季联赛。以当时大郅的逻辑应该是这样:我手机关机了,没有人能找到我了,媒体自然就无从得知自己的行踪。真要是等人知道,这边夏联也差不多打完了,生米熟饭也就这样了。而且,大郅还坚持着每周将自己的训练情况以传真的形式向篮管中心进行了“汇报”,他觉得这样一来,能过得去!
可你能过得去,他没想到在国内的这帮人们怎么过?这时候,篮管中心主任信兰成能不急吗?总政、八一队能不急吗?那怎么给上级领导交待呀?但急归急,平心而论,当时的篮管中心和八一队做出了一个在我看来在当时非常正确,也是对大郅充满了爱护的反应,那就是在外界看起来,毫无反应!咱们内部人急,想办法联系大郅,但对外界,对媒体,从来不提一字半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在正常进行一样。只是大郅没想到的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有媒体以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把这件事情升级了!而且,由于大郅处于“失联状态”,未能及时沟通,事情的发展也愈发得不可收拾!
在大郅与篮管中心“失联”几天之后,在2002年6月初的一次中国男篮训练后。法新社的华裔记者江伟德(Robert Saiget),在采访环节直接向时任中国男篮主帅的王非指导提问,要求王指导对王治郅为何迟迟没有和国家队汇合的情况做以解释。令人意外的是,作为大郅在国家队和八一队的老教练。王非不仅没有回避或者为大郅找理由开脱,反而相当镇定的做出了极其正面和完整回答:“王治郅没有按时归队是其个人的决定,无论是篮协还是国家队都没有批准其可以长期滞留美国,其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中国男篮备战世锦赛和亚运会。”这个回答一经报道,马上引起了全国体育媒体的轰动,并直接将大郅推上了风口浪尖!
按理说,作为大郅的朋友、教练、战友,王非似乎并没有理由在这样一次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训后采访中做出如此强硬的答复,这也成为一时间人们讨论的话题!在很多年之后,有知情者透漏,在这次采访中王非指导的言论实际上是上级领导授意为之,甚至有更夸张的,说就连那位提出尖锐问题的法国华裔记者,也是特地安排的。为的就是好好地给大郅敲一个警钟,说白了你不是电话打不通吗?那我们借通过媒体的声音提醒你,之前说媒体没发现你可以留在美国,但现在媒体已经知道了,那你就赶紧回来吧!可这些信息,也因为当时的通讯手段与媒体传播水平远远与现在不能相提并论,大郅还没有来及对这个事件有任何的回应,另一条足以“毁灭”大郅整个运动生涯甚至政治生命的报道,就几乎彻底将这位中国篮球历史上或许是天赋最好的球员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美国时间2002年6月6日,北京时间6月7日,《达拉斯晨报》的一位女记者朱迪·弗拉德(Jodie Vlade)发表了一篇可以说是震动中美两国的大新闻!文中一段话成为当时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Wang’s rebellion against the Chinese government may end in defectionto the U.S.”——王对中国政府的背叛将以叛逃到美国而告终!咱们甚至都不用去考虑当时的年代背景如何,哪怕是现在,就这样一个报道出来,再加上大郅本身现役军人的特殊身份,即便是放到现在,在我们国家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它不仅让美国NBA联盟懵了,小牛队懵了,也让国内所有与这件事情相关的部门、领导和关联人都懵了!很多人都试图与大致联系来证实信息的真伪,但为了安心训练而关掉手机的大郅却并没有及时出面澄清。
在这个时候,两位咱们现在非常熟悉的篮球解说嘉宾苏群老师和杨毅老师还是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当然,那时候这两位还都是中国媒体驻美的记者,苏群老师第一时间就通过渠道联系上了大郅。你要说怎么他们怎么就这么神通广大想联系上就能联系上?其实很简单,因为从大郅的角度上来说,对这二位并不反感,所以就能联系得上。苏群老师,在第一时间发表了对大郅的采访对“叛逃”一事进行了澄清辟谣。随后,处于各方的压力与确实偏离事实的报道,《达拉斯晨报》也做了官方的澄清,表示并未对该事件进行真实性的调查!但是,“叛逃”的报道所造成的舆论和影响力,早已经不是一两篇澄清的报道能够化解的了,此时摆在大郅身前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马上回国,亲自向国内媒体说明情况并对自己的行为做出道歉。
其实在这个时候,尽管社会舆论的风头非常猛烈,但实际上无论是篮管中心还是八一队领导以及国内的很多相关部门、人员,还是对于大郅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与期望的。只要大郅能够正面回应,马上回国,说白了,很多问题就不是问题!这个时候,在2001/02赛季中几乎全程陪同巴特尔的杨毅,也积极地从中协调,写文章,做报道,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缓解双方的矛盾。但此时,事态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控制范围,哪怕是当时国内或许最好的篮球记者!两位非但没能帮助大郅与国家队和解,反而都因为此事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示”与“警告”。据报道,苏群老师还因此被罚了款。
但是,此时的王治郅已经彻底失去了对绝大多数人的信任。他认为此时,面临的必然就是铺天盖地的指责与严厉的处罚,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在完全缺乏对于局势判断的最愚蠢的方式,那就是继续让华裔的私人助理陈伟明作为自己的全权代理,在如此敏感,乃至紧张的时候与国内进行联系!不出意外,这个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的第二代华人小伙儿,很快就将事情搞砸了!他用非常强硬和官方的态度“告知”中国篮协王治郅已经决定只参加世锦赛而不参加亚运会,成功的激怒了篮管中心的领导以及众多国内媒体!也让大郅在国内媒体圈内的支持度大打折扣!同时,小牛队也同样联系不上大郅,这让一直与中国保持着非常好关系的球队管理层也是非常着急,在接受采访时,库班就直言:我们也找不到大郅!
眼看形势已经越来越接近失控,篮协与八一队的上级国家体育总局和解放军总政的领导再也坐不住了,严令立刻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把大郅带回国。在始终无法直接与大郅取得联系后,中国篮协和八一男篮决定派中国男篮领队、曾经大郅在八一青年队时的恩师匡鲁彬(代表中国篮协)和时任八一男篮的主教练主帅、王治郅在八一时的室友阿的江(代表八一队)两位与大郅关系算得上非常密切的“战友”。在2002年7月17日悄悄地踏上了赴美寻找王治郅之路。为了避免媒体进一步炒作,篮管中心新闻发言人许闽锋还专门“辟谣”,称两人赴美与王治郅毫无关系。7月17日,是在洛杉矶NBA夏季联赛的最后一场比赛,按照两人的想法,大郅无非就是希望打完夏季联赛。那比赛这就打完了,大郅也顺理成章地该跟我们回去了。
但令两位没有想到的是,在打完了最后一场夏季联赛之后,王治郅非但没有直接与匡鲁彬和阿的江汇合,而是继续关掉手机,压根没有和两人见面的意思。只有陈伟明出面与两位进行了非常“官方”与“职业”的交涉,并告诉他们大郅没有与两位见面的意思。这让匡、阿两位极其尴尬乃至愤怒,后来经过反复沟通,终于大郅通过陈伟明传话:只愿意与阿的江见面,而不会见匡鲁彬。这让从八一青年队就开始带大郅的匡指导非常伤心。但没有办法,匡鲁彬只能先行回国汇报情况,而在4天后,阿的江终于在洛杉矶的一家韩国餐厅见到了王治郅,当然,还有大郅的私人助理陈伟明。
尽管阿的江苦口婆心,用尽一切方式劝说大郅无论如何也要跟随自己一同回国。但此时的大郅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阿的江说了什么,只是极其简单明了的重复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今年夏天只打世锦赛而不参加亚运会!世锦赛是在美国印第安纳举办,这也就意味着大郅还是没有准备回去。这让阿的江指导措手不及,只能继续摆事实讲道理,希望能够让大郅回心转意。在此时,关于大郅“滞美不归”的事件仍然在继续发酵,很多媒体扑风捉影,肆意猜测甚至凭空捏造出了很多种版本的“处理意见”,都是对大郅非常不利的。尤其是还有种说法,就是由于王治郅的军人身份,他一旦回国,就有可能被推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虽然这些都是一些小道消息,但是也可想对于大郅的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影响。
阿的江自然也很清楚,于是,他反复强调只要大郅同意和他一起回国,他保证组织不会对他做出任何处罚。而且,阿的江还明确的表示,总政领导已经同意在大郅打完亚运会之后,允许他继续回到NBA打球。甚至,时任总政文体局局长的中国女排名宿陈招娣,都亲自给王治郅写了保证字条,保证对大郅的行为不予追究。而且不仅是总政领导,就连国家体育总局方面也开始向大郅公开“喊话”。在体育总局有关领导的亲自过问下,《中国体育报》在7月23日刊登了一份以中国男篮名义发表的官方声明。声明中说道:只要王治郅回国,中国篮协和八一男篮承诺不对其做任何惩罚。
这可不仅仅是红口白牙,还有白纸黑字,甚至公开声明,就差红头文件了!在这咱们必须得说,国内的各部门领导为了王治郅的回归也算是煞费苦心,更能看得出来,组织上对于大郅是极其的关心与爱护!但王治郅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始终以一种极其消极的态度无声地与国内僵持!随后在7月26日,国家体育总局方面再度向陈伟明发传真,传真内容则是有关领导写给大郅的一封承诺信,这封信承诺中国篮协不会处罚大郅,但大郅也必须承诺打完世锦赛后跟队回国并重新与中国篮协签署一份协议。但这些发给陈伟明的信函、传真统统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后来,通过一些知情人的透露,陈伟明和施瓦茨在该事件中并没有起到更加积极的作用,而是始终在以美国思维引导大郅走向更加自我的极端。
在这个时候,大郅团队与国内的最主要矛盾就是是否参加亚运会这件事情上了。咱们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上来说,其实在大郅打不打亚运会上,并非是一件完全不能谈的事情。以当时中国队在亚洲的绝对实力而言,即便没有大郅,在亚洲范围内还是有着明显优势的。所以,亚运会绝不是关键!那关键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关键就在于,大郅之前的一系列做法,已经彻底地激怒了中国篮协!作为中国篮球的最高管理机构,确实是很难容忍一个与篮协有协议的球员,以一种极其不成熟甚至不够礼貌的方式,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契约和纪律。在当时,篮协和总政很大程度上要的就是一个态度,而并非一定要一竿子插到底!
咱们岔开两句:有些人也会说了,既然王治郅是咱们国家最好的篮球运动员,那为什么就不能“开个绿灯”,支持他的发展和提升呢?话是没错,可是咱们也得清楚,但凡有可能出现相似情况的,一定是各个项目上的国内顶尖运动员,就像当时也已经登陆NBA的巴特尔和即将以状元身份进入NBA的姚明,那就是当年中国称霸亚洲,甚至能与世界列强斗上几回合的“中国长城”三大中锋。如果篮协继续对大郅的这种行为一味退让和妥协,那之后再遇到相似的情况,比如大巴不想回来,姚明不愿回来,篮协怎么办?国家队的比赛成绩怎么办?中国篮协将完全失去管理的原则与纪律性,那今后还将如何管理?这种情况,放在任何行业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
在亚运会上僵持不下,但世锦赛已经是迫在眉睫。由于2002的世锦赛比赛地就在美国的印第安纳,而且大郅对于参赛上也并没有什么争议。8月中旬,中国男篮奔赴加拿大等地开始进行世锦赛之前的热身赛,这个时候,所有人包括王治郅在内,都已经认定大郅将铁定参加世锦赛的。所有的争议,也只是是否参加亚运会的问题。而陈伟明也先后与中国篮协电联,告知大郅将在经纪人施瓦茨的陪同下在加拿大和丹佛与国家男篮汇合。但是,出人意料,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大郅却在约定的两次里都未现身,并未作出任何解释。直到中国男篮已经到奥兰多了,大郅才首次与国家队汇合。
连续的“爽约”让篮协和国家队都有些不愉快。然而,大郅在到达了中国男篮的训练地之后,也并没有参加训练,而是首先强调了自己打完这次世锦赛之后还要留在美国,依旧坚持不去打亚运会!大郅这种只能说是“不合时宜”的行为举动,可以说是彻底地激怒了中国篮协!于是,在得到了中国篮协的指示后,国家队决定在对待王治郅的事情上,再也不做任何一丝的让步!中国篮男非常明确的要求在世锦赛结束后,王治郅必须马上随队回国,没得商量!而大郅的坚持,导致这次与国家队的汇合,甚至都没有进行过一次训练就不欢而散。至此,篮协与王治郅的矛盾终于到达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
8月21日,在《中国体育报》上刊登了《7月26日致王治郅的一封信》、《中国篮协答记者问》两篇针对性很强的文章;随后27日,又刊登《中国篮协公布王治郅至今未归队事实真相》。这篇文章,则是自5月份大郅决定暂不回国之后,中国篮协第一次以正面形式对王治郅的“滞美不归”事件做出官方的回应!此时的中国篮协,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大郅的耐心,不仅没有将王治郅列入参加世锦赛的名单,同时还规定整个中国男篮内部严禁对王治郅发表任何的声音。
这些公开声明无疑昭示了一点:耗尽耐心的中国篮协怒而中断了和王治郅的所有谈判。国家队也咬牙最终没有让大郅入选国家队参加世锦赛。不过,由于没有了大郅,原本还被外界相当看好的中国男篮,在首战输给了年轻的诺维斯基领衔的德国,次战战胜阿尔及利亚,然后连输三场分别不敌美国、阿根廷和俄罗斯,无缘八强。这让中国篮协压力山大,在亚运会夺金就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所以在世锦赛结束后,中国篮协委派匡鲁彬留在美国,继续劝说大郅立刻回国。可在陈伟明以及经纪人施瓦茨所谓干涉下,大郅仍然坚决地拒绝回国,更别说签订新的协议了!这种行为,导致中国体育局总局领导彻底被激怒。
此时,王治郅也已经处于一个彻底失控的状态。他对于任何来自国内的建议与劝告都充耳不闻,已经完全失去了对于自己之前所有的朋友们的信任。而陈伟明则继续以极富美国文化的方式,让大郅继续坚信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此时,很多原本还对大郅报以同情的朋友与媒体,都开始转向支持中国篮协的做法。毕竟,像这种公开且强硬的对抗组织的情况,大家也都没有见到过!更重要的是,中国篮协和国家队以及总政在大郅“滞美不归”这件事情上,绝大多数时间里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妥协,更是让大郅失去了几乎所有人的支持!
2002年9月29日,第14届亚运会在韩国釜山开幕!当然,中国男篮中没有了大郅。说实在的,以当时中国男篮的实力而言,有没有王治郅,在亚运会上夺冠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任务。但是,由于王治郅对于中国男篮的重要性和这个事件的社会舆论影响力,无疑对中国篮协和国家队造成了非常明显的影响。10月9日,对于王治郅忍无可忍的中国篮协终于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正式宣布将王治郅从国家队中开除!这个时候,闹了四个多月的王治郅“滞美不归”事件,也算是最终被篮协的这一公开声明“盖棺定论”!自此,曾经的中国男篮阵中最具天赋的球员,彻底的消失在公众的视线里!
王治郅!彻底被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