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之后,舍友们分道扬镳,6个人在山南海北的6个城市逐梦,我们的夜阑足球小分队就此解散。家庭条件单位不同,让我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岗位,刘君与诸君皆不同。
北方农村家庭出身的刘君没有跟我们一样,选择进名企或者躺在父母的荫蔽之下。而是找了几个儿时好友一头扎进了互联网的某个风口,我们曾规劝说刚毕业那几年颇为关键,不扎下点基础,一旦被拉开了差距,那就是几乎无法弥合的差距。
刘君不听,他说差距早已注定,这差距不是刚毕业几年所能体现的,这份差距其实体现在父辈几十年时间积攒下来的差距,本来已有差距,又谈何毕业几年按部就班就能弥补?他说只有破釜沉舟,才能让自己不再成为追赶者。
我还记得那一年国足还保持着12强赛晋级的希望,我们在国足2:2战平叙利亚就开始吃散伙饭,足足吃了半个月的时间握手道别。分别之后我们有个小群,刘君很少出现,他似乎总是很忙,而我们吃吃喝喝唠闲嗑几乎躺平,任由命运安排自己。
不到一年的时间,刘君忽然在群里活跃了一整天,他邀请我们去他所在的城市集合,他说他凭借自己的收入买车了,好兄弟如此长脸自然需要捧场,除了陈君实在来不了,其他兄弟定好时间、定好机票去、带上特产见了刘君。
我还记得当时的天气非常好,阳光给机翼镀上一层亮晶晶的涂层,有点晃眼睛。离开机场刘君更是晃了我的眼睛,他在航站楼前依着一辆车招呼我们尽快上车,嗯,那辆车叫做五菱宏光,刘君毕业一年入手的第一辆车,他用来送货。
刘君的接风洗尘是澡堂子,我们在豪车遍地的停车场下车时,兄弟几个看着左边的奔驰大G、右边的奥迪A7,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刘君却不以为然,大剌剌说再过几年他也有了。那一晚的烧烤档,四年未曾醉过的刘君醉了,抱着桌子腿一个劲的哭,他说他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打包、发货、运输全是他一个人,他不敢请人帮手,人工费用等于可以多流转一些货物。嗯,我们那几天的开销刘君买单,我默默计算了一下大概一万二左右,我们要AA他不给。
本以为刘君的豪车是戏谑之语,刘君却真的做到了。毕业第三年,刘君又一次邀请我们。这一次我们人更少了,刘君果真开着S320来的,刚提车要庆祝,还是原来的流程,还是原来的烧烤档,这一次刘君没喝高,他意气风发谈论自己的宏图,他已经拥有一个近两百名员工、年营收1个小目标的企业主了。
他不再吐槽自己过的多难,他开始更多聊起了企业管理的困难。他吐槽员工不负责,没有他当初那么拼,他吐槽内部管理太混乱,缺乏合格的中层管理人员,他向我们取经,甚至要求我们每个人必须给他推荐一个懂得企业内部机制建设的人,他要梳理内控,尽快扩展规模。
在他的描述中,似乎似乎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副总经理,那么他的公司一切都会顺遂无比。寄托希望于一人之身,是我们最常出现的毛病,譬如我们国足,我们总是寄希望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足协掌门人,中国足球就会一路顺遂,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也譬如我们的主队曼联,我们寄希望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主教练,许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我们曾劝过他,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我们建议他稳一稳,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他说毕业时你们也劝我稳一稳,要是当时稳一稳就朝九晚五了。我们相顾无言,几个人合计了一下,帮他挖了一个中层冷君给他。
这下好了,冷君没少找我们吐槽,他要扩大部门规模、更新部分办公设备,刘君觉得太浪费不给;冷君要建章立制,改变销售人员的激励方式,跟业绩挂钩。刘君说销售是第一线,不能动;冷君要建立中控部门,做大数据分析指导销售方向,刘君说这是好事,批了薪资上限6000元每人去招聘。
半年后,冷君自己申请离职了,刘君找我们吐槽说:大企业出身的人有大企业病,不贴近小企业的发展模式。我们再次面面相觑,这次我们没法再推荐了,刘君自己从同业、同规模的公司高薪挖了人过来,据说刘君很满意,员工规模扩的非常快,营业收也多了2个小目标。我和冷君曾经聊起,冷君冷笑说:没啥用,营收虽然高了,但利润下来了,人均产出降低了一半,未来要改起来就更困难了。
几天之前,我们在群里讨论中国足协的高官纷纷落马时,陈君忽然说:刘君,中国足协像不像你们公司?刘君沉默良久,发了很长一段文字,大意是中国足球赶上了市场化的红利,快速发展中本来缺少了规划,导致累积了诸多根源性的问题,温吞水的方式只能靠时间慢慢磨,快刀斩乱麻或许才有出路。
我们不信奉英雄,也从来不相信一个人能够改变足球的沉疴,但是此时,我们渴望中国足球能够有一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