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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坛三杰 左起:姜永宁、容国团、傅其芳留影(后期合成))
姜永宁与傅其芳、容国团,并称“乒坛三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姜永宁是最具盛名的乒乓球运动员之一。
他是新中国成立后全国第一位乒乓球男子单打冠军。姜永宁一共参加了4届世乒赛,是中国在世界大赛中战胜世界冠军的第一人。也是登上世界乒联排行榜的中国第一人,是我国乒乓球运动的奠基人之一。
姜永宁的妻子孙梅英是国乒女队的主力队员,参加过6届世锦赛,是著名的球星。夫妻俩育有两个女儿。
1968年,姜永宁被诬陷为“日本特务”,他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自己41岁的年轻生命。姜永宁悲情离世时,小女儿出生才50多天,孙梅英刚39岁。
然而丈夫死后,孙梅英的厄运还没有结束,她和两个女儿后来的命运怎样了?
01(姜永宁)
姜永宁祖籍广东番禺,1927年出生于香港,童年充满着眼泪和屈辱。姜永宁出生没多久,父亲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
姜永宁4岁时与哥哥跟随母亲改嫁,继父是一名木工,微薄收入根本养不活一家人。姜永宁经常和哥哥背着竹筐去工厂捡煤渣,去码头捡垃圾。他还在工厂里给老板倒尿壶,给日本人擦皮鞋。
贫穷的家庭环境,让姜永宁养成了内向、谨慎、胆小的性格。
姜永宁是乒乓天才,可家里没有钱送他学球,他便去乒乓球俱乐部捡球,后来当陪练,一步一个脚印熬了出来。
1952年,姜永宁获得香港男子乒乓球单打冠军。同年10年,中华体育会分会邀请他代表广东队参加第一届全国乒乓球锦标赛。
(早年姜永宁)
姜永宁是直板削球打法,往往一个球要打10几、20多个回合。对手“摆短”时,姜永宁健步冲向球台,快攻打得对手摸不着头脑。
决赛中,姜永宁战胜傅其芳,勇夺男子单打冠军。
姜永宁也成为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第一位乒乓球男子单打冠军。他的以守带攻,以柔克刚的打法,开辟了削中带攻打法的先河。
姜永宁夺冠后,贺龙元帅托人给他带话,希望他来内地打球,他在香港的一切待遇可以保留。
(贺龙与容国团等人握手)
当时姜永宁已是香港《星岛日报》的职员,在香港声名显赫,收入也很优厚。但他觉得自己代表祖国打球更有意义,于是姜永宁离开香港加入国乒队。
来到内地后,他每月工资135元。姜永宁得知别的教练、队员工资不高,主动要求将工资降下来,国家体委领导多次给他做工作,姜永宁才拿国乒队的最高工资。
1953年2月,第20届世乒赛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举行,这是国乒队首次出征世乒赛,姜永宁随队出征。
在男子团体决赛中,姜永宁战胜了第16届世乒赛男单冠军——英国选手利奇,成为我国第一位打败世界冠军的乒乓球运动员。
五十年代我国优秀乒乓球运动员。左起:傅其芳,王传耀、姜永宁合影。 (中体在线图片 陈雷生 摄))
1954年,姜永宁参加世界大学生运动会,获得乒乓球男子单打第三名。
1955年,姜永宁再次夺得全国乒乓球锦标赛男子单打冠军。
同年,姜永宁参加第5届世界青年友谊联欢节运动会,获得乒乓球男单亚军。
1956年,姜永宁被授予中国乒乓球运动健将称号。
02姜永宁共参加了第20届、21届、22届、23届4届世乒赛,每届姜永宁都担纲主力,为中国队拿分。
(姜永宁)
尤其是第23届世乒赛,中国队与美国、南朝鲜、南越等队比赛时,姜永宁每场都独得3分,帮助中国男团打入4强。
现场的日本观众一边倒地为中国选手喝倒彩。日本电视转播中国队与南朝鲜队的比赛时,南朝鲜队员每得1分,播音员就高喊一句反动口号“打败共×”。
个子不高,又有些瘦弱的姜永宁不受外界影响,一次次为中国队得分。他的腿抽筋了,全身湿透了,3场重要的比赛都独得3分,为中国队首次跻身4强立下了头功。
姜永宁也成为我国第一位位居世界前10 的乒乓球男运动员。
上世纪50年代,姜永宁恋爱了,女友是女乒国手孙梅英。她1929年出生于上海,比姜永宁小两岁。
(孙梅英)
孙梅英也出身贫苦,原在乒乓球俱乐部里给人捡球,后当陪练,1947年孙梅英夺得上海市乒乓球比赛女子单打第二名。
当时的女运动员只会推、磨、挡,打法比较被动。而孙梅英是进攻性打法,这让她显得与众不同。
1949年全国解放后,北京成立了中央体训班,孙梅英顺利入选。
1952年,孙梅英入选国乒队,是50年代最著名的女乒国手,一共参加了6届世乒赛。
1955年第23届世乒赛,孙梅英在对阵英国队时,她一人独得3分,帮助中国女队夺得团体季军。可惜当时没有录像,孙梅英球场上的英姿没有被记录下来。
(五十年代我国优秀乒乓球运动员。左起:叶佩琼、孙梅英、邱钟惠合影)
姜永宁谨慎胆小、性格内向,虽然喜欢孙梅英,但他不敢开口。孙梅英出于女孩子的矜持,不好意思主动挑明,最后还是好心的教练梁焯辉给他们牵线,将两人栓在一起。
1956年,姜永宁与孙梅英在北京结婚了。1957年姜永宁退役,进入国乒队当教练。1958年,夫妇俩的大女儿姜小英降生了。
做了妈妈后,孙梅英依然是国乒女队主力。姜永宁的时间相对自由,便在家做家务、带女儿,全力支持孙梅英打球。
1961年,第26届世乒赛在北京举行。孙梅英作为国乒女队一号主力,帮助中国队打进了女团决赛。
(松崎君代74岁照片)
对手是日本队,中国女队以大比分2比1领先,可最终不敌日本队的松崎君代,最后以2比3失利,屈居亚军。
比赛结束后,松崎君代主动握住孙梅英的手:你打得最好!
第26届世乒赛结束后,孙梅英退役,进入国乒女队当教练。这样一来,孙梅英与丈夫都在国乒队执教。
由于训练比赛繁忙,他们将孕育第二个宝宝的日期一推再推。031963年,第27届世乒赛即将在捷克的布拉格举行,孙梅英见国乒女队的新人无法挑大梁,她又准备以队员的身份参赛。
(孙梅英(右)与邱钟慧)
这时她已经34岁了,训练量比年轻队员还大,结果两次崴脚,肿得老高。那几天,姜永宁背着妻子上下班,晚上为她按摩脚踝。
1963年4月,第27届世乒赛正式打响,孙梅英以主力队员的身份,帮助中国女队夺得团体季军。
孙梅英还两次获得全国乒乓球锦标赛女单冠军。她共参加了6届世乒赛,以主力队员身份帮助中国队获得第24届、第25届、第27届女团第三名,及第26届女团亚军。孙梅英与邱钟慧合作,获得第26届世乒赛女双第3名,孙梅英还获得第27届世乒赛女单第3名。
孙梅英泼辣率真,与姜永宁的性格反差极大,很多人不解:你们的性格南辕北辙,怎么能做夫妻?姜永宁说:我在家让着她。
(姜永宁夫妇与女儿)
的确,姜永宁是好好先生,从不对妻子说重话,妻子孙梅英一发火他就不吱声了。
1965年,姜永宁被调往北京乒乓球队担任总教练,还是北京市体委的党委委员。姜永宁每天6点半就到训练馆打扫卫生,打开水,8点他准时带队训练。
晚上回到家,姜永宁还要写训练计划。有乒乓球爱好者向姜永宁写信求教,他每信必复。一些边防战士托姜永宁买球拍,他自己掏钱买好后,钉在木箱里寄出。
同事们都认为姜永宁是头上不长角,身上不长刺的好人,谁与他相处都不用提防。1966年,一场风暴席卷全国,国乒男队主教练傅其芳首当其冲遭受冲击,他被激进分子污蔑为“潜伏的特务”。(傅其芳(1923年-1968年4月16日))
1968年4月16日,傅其芳在国家体委训练局大楼里自缢身亡。当时他的儿子还不满10岁。
紧接着姜永宁被污蔑为“汉奸”“特务”,单位贴满了他的大字报。姜永宁的同事王锡添也是香港过来的,已被隔离审查。
姜永宁打球足智多谋,在香港时被称为“狐狸精”。王锡添骁勇善战,被香港球迷称为“小霸王”。
北京市体委的激进派得知了王锡添“小霸王”的绰号后,认为他在香港是个大恶霸,从而将他关了起来。
王锡添被隔离审查前,冒着巨大风险来找姜永宁,要他注意点,别乱说话、乱做事。看着好友眼里的忧郁,姜永宁的心情非常悲凉。揭发姜永宁的大字报写得骇人听闻:说他40年代就是日本大汉奸,解放后他迫不及待回到内地,就是来抢功的。
04姜永宁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将大字报的事告诉了孙梅英。泼辣的孙梅英大声说:让他们写去,现在的大字报有几张是真的?
但从此姜永宁在单位被孤立了,同事不敢接近他,队员们也不愿接受他的指导。尤其是傅其芳自杀后,内向的姜永宁更加悲观绝望。
内向懦弱的姜永宁一向逆来顺受,委曲求全,他从没有揭发任何人,总是反复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
姜永宁准备将家里的书信全烧掉,孙梅英不同意:有什么好烧的?没做亏心事不怕。
容国团(1937年8月10日~1968年6月20日)
但姜永宁还是打开一个个抽屉,将里面带有文字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烧掉。
他将书信一张张地点燃,浓烟在屋子里翻滚,孙梅英打开窗户透气,哪知被邻居汇报上去了。邻居也是北京市乒乓球队的,是姜永宁的同事,姜永宁从没有得罪过他,谁知对方却居心叵测,检举告发。
于是姜永宁又多了一条罪状:偷偷毁赃灭迹。
1968年5月10日早晨,姜永宁去上班,忧心忡忡地叮嘱孙梅英:你把家里的照片找出来全部烧掉。
孙梅英将一包照片全部翻出来了,准备在家里一张张烧。不一会,孙梅英手下的队员林慧卿、仇宝琴来了,要将这些照片带到单位的锅炉房烧掉。
(林慧卿)
孙梅英说:不麻烦你们,万一被人看见,又说我们在转移黑材料。然而孙梅英并没有将这包照片烧掉,这成了姜永宁致死的导火线。
当天下午5点,北京市体委8个激进分子闯进姜永宁家,向孙梅英宣布:姜永宁已经被专政了。
孙梅英刚生下小女儿一个多月,顶撞对方:上面不让抄家。其中一人推了她一把:不抄革命群众的家,就是要抄反革命的家。8个人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证据,将那包照片拿走了。其中有一张是姜永宁小时候的照片,他穿的衣服上有一面小小的太阳旗,他们便认为这是姜永宁是“日本特务”的铁证。
第二天,姜永宁被带走了,对方逼迫他承认自己是日本特务。
(左起:姜永宁、孙梅英、邱钟惠、傅其芳合影)
姜永宁解释说:那时的衣服上都有小太阳旗,我出身贫苦,和日本人没有任何往来。
4个彪形大汉抄起木棒向姜永宁打来,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姜永宁钻到了床底下,又被拖出来继续打。姜永宁昏死过去。天黑了,打姜永宁的人走了,他苏醒过来后,一边擦脸上的血,一边落泪。
姜永宁准备回家,但打他的人吃过晚饭回来了,不准姜永宁离开。姜永宁在拘留室里待着,也没有人给他送饭。1968年5月16日早晨,队员看到了姜永宁,问他:你脸怎么这么肿?姜永宁没有回答,他不敢说自己挨打。
(姜永宁指导队员训练)
早上8点,激进派勒令姜永宁打扫厕所。他将厕所清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悄悄去了4楼的一个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同事王锡添整个上午不见姜永宁,便去楼上找,4楼的门是反锁的。透过玻璃,他看见姜永宁站在窗口。王锡添以为姜永宁要跳楼,哭着喊:姜永宁,你千万不要做糊涂事!里面没有动静。王锡添叫来了同事,他们撞开门,发现姜永宁的脖子上挂着绳子,吊在窗户上,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
05丈夫惨死的消息传开后,孙梅英几次昏死过去,这年她才39岁,大女儿10岁,小女儿才50多天。此后多年,孙梅英还深深懊悔,要是那天将那包照片烧掉,丈夫也许不会死。
丈夫尸骨未寒,孙梅英便被勒令去扫大街。激进分子在孙梅英衣服上缝块布,上面写道:打到反革命家属孙梅英。
(年维泗)
一次,孙梅英为丈夫分辩了一句,几个激进分子殴打她,幸亏国家体育总局的两位足球教练年维泗、张俊秀救了她。
就在孙梅英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一个叫葛层云的男人出现了。
他也是上海人,比孙梅英大4岁,和孙梅英的三哥是好朋友。葛层云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名牌高校的电机系,后在北京一家国企当电器工程技术员。
葛层云也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他与前妻是包办婚姻,早已离婚了,葛层云一直过着单身生活。
葛层云经常来看孙梅英,给她的两个女儿带零食和水果。孙梅英对他说:你别来看我,我会连累你的。
(姜永宁与女儿姜小英)
葛层云勇敢地说:我不怕!葛层云来孙梅英家里时,经常有激进分子闯进来,问葛层云是哪里的?葛层云毫不示弱,对方让他拿工作证,他回击道:你把单位的证明信拿出来看看。
激进分子想整孙梅英,葛层云保护她,几次挨打。孙梅英觉得葛层云是个勇敢、坚强的男人,她在心理和精神上有了依靠。
单位领导劝葛层云:不要跟孙梅英走得太近,否则你的前途就完了。葛层云宁要爱情,不要前途。1969年5月,孙梅英带着两个女儿与葛层云再婚了。
孙梅英再婚没多久,李富荣偷偷告诉她:你的问题被解决了。
(李富荣与妻子张予懿)
原来周总理接见优秀乒乓球远动员时,见孙梅英没有来,便问军管会的人是怎么回事。对方说孙梅英有问题,周总理当即说:她是一个学生出身的运动员,能有什么问题?后来总理又两次在会上问到孙梅英的情况。
于是孙梅英恢复了正常待遇,重回国乒女队执教。
1970年孙梅英怀孕了,丈夫葛层云因工作需要,要迁往河南平顶山。孙梅英决定离开国乒队,与丈夫一起走。军管会的负责人担心总理再问起孙梅英不好交代,便让葛层云留在北京。
1970年12月,孙梅英在北京生下一个儿子,成为3个孩子的妈妈。
(姜小英(左)与清华大学王欣老师合影)
葛层云是百里挑一的好继父,对两个继女比对儿子还好。大女儿姜小英中学毕业后去云南打乒乓球,葛层云经常写信询问情况。从妻子那里得知姜小英进国家队很难,葛层云便赶赴云南将姜小英接回北京,让她考大学。
葛层云天天辅导女儿功课,结果姜小英考上了清华大学。大学期间,葛层云经常骑车来回5个小时,去学校给女儿送吃的。
姜小英在清华大学读完本科又读研,葛层云去了200多次,而孙梅英总共才去4次。
姜小英姐妹与弟弟虽然同母异父,但3人感情很好,弟弟感冒发烧,两个姐姐将生活费省下来给他买罐头吃。
(孙梅英与何智丽)
孙梅英与葛层云再婚后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们的家里一直挂着姜永宁的照片。1978年,姜永宁平反昭雪时,申诉材料都是葛层云写的。
1985年,时任中国乒协副主席的王锡添,为了缅怀姜永宁、傅其芳、容国团“乒坛三杰”,牵头举办了“三英杯”乒乓球邀请赛。
孙梅英在国乒队当教练后,培养了张立、耿丽娟、曹艳华、何智丽等多位乒坛名将。
1993年,孙梅英突发脑溢血,不幸在北京病逝,享年64岁。
(左起:傅其芳的女儿傅美莲、容国团的夫人黄秀珍和姜永宁的女儿姜小英)
孙梅英走后,姜小英和妹妹依然像从前一样与葛层云来往。孝顺他,托起他的晚年。
2024年1月,姜永宁已离开我们56年了,很多老球迷还惦记他,怀念他。他为我国乒乓球事业做出的贡献,永远被载入史册。
姜永宁不幸早逝后,遗孀孙梅英幸运地找到一个好男人,她的下半生安稳平静,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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