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皇马]第六篇: 冰销泪痕, 荷兰球星梦碎伯纳乌

序章：浓情夏日

2008年欧洲杯后不久，我背起行囊离开故乡，开始了大学生活。一年之后的夏天，在学校文学社，我结识了一位令我毕生难忘的同学。他器宇轩昂，丰下锐上，有尧图之表。他天资聪颖，岐嶷之性，有周成之懿。同时，我们都特别痴爱足球，每天都会在草地上纵横驰奔，周末了一起上网看比赛。

2009年8月，夏风拂扬，杨柳依依，空气中弥散着花草的馨香。周末傍晚，我们坐在球场草地上，开始了每周的例行足球新闻交流。

那年那月，C罗空降伯纳乌，荷兰双星罗本、斯内德黯然离开。汇总完当周足球新闻之后，我同学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突然指着身旁的足球对我说，你能想象到吗？一个小小的足球可以通往未知的、超越人类大脑极限的“四维空间”…

听到这句话，我心中一凛，惊诧错愕之际，我知道他又要发表惊人言论了……

他说，有个说法一直流传，“四维空间”是三维空间加时间，但权威人士已经否定了这种错误说法。正确说法是，过某个空间里任何一点能够做几条相互垂直的直线，这个空间便是几维空间。于是，点是零维，线是一维，面是二维，体是三维……

接着，他拿起足球说，你可以先把它想象成“足球烯”，“足球烯”是一种多面体，多面体遵循欧拉公式，欧拉公式的推导过程揭示，三维的“足球烯”与二维的“足球烯”展开图存在一个角度守恒量。如果往低维度延伸，内角和是180度的、二维的三角形与一维的、角度值是180度的平角也存在角度守恒量。如果向高维度延伸，“四维空间”与三维空间也应该存在角度上的守恒量。也许，可以从不同维度之间的角度守恒来探索未知的“四维空间”。

于是，一个小小的足球便上升到了像“四维空间”一样超越人类大脑极限的层面……

那是我听过的对足球魅力最震撼的阐释。远胜“足球是人类的共同语言”、“足球是和平年代的战争”这些话。我回转心神之后，忽然意识到，他说的这些好像跟罗本、斯内德离开皇马无关。但他谈话一向围绕主题，从来没有离题过。我耐心等待着下文，等待着他给我讲述未知的“四维空间”和荷兰球星以及皇马之间的联系……

第一章：别梦依稀

2018年世界杯葡萄牙与伊朗相会小组赛。比赛之前，媒体关注的焦点是时任伊朗国家队主教练的奎罗斯与C罗的会面。他们之间过往师徒情里的动人画面在那场比赛之前再次从球迷记忆里浮出。

C罗从曼联出道的时候，奎罗斯任弗格森助教。同为葡萄牙国籍的奎罗斯对年轻的C罗非常赏识。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许是因为太优秀的C罗球风太独，他在球场上的表现引起了以范尼为代表的球星们的不满，他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

2003年贝克汉姆转会皇马后，与贝克汉姆在曼联合作很长时间的奎罗斯也受邀执教皇马。在经历一年惨淡的皇马执教生涯后，奎罗斯又重新回到曼联继续出任弗格森助教。

二次来到曼联的时候，C罗已经成熟了很多，奎罗斯继续给予了C罗特殊的关怀和照顾。

奎罗斯的做法引起了范尼的强烈不满。大约在2006年，当时C罗的父亲刚刚去世，一次在更衣室里他与范尼发生摩擦，对方竟然说奎罗斯是他的第二个父亲。面对这句冲破他内心底线的话，年轻气盛、桀骜不驯的C罗当时却忍住怒火，含着泪水离开了。几天后，C罗的大度打动了范尼，对方真诚的向他表达了歉意……

但是，那个事件从此改变了范尼的命运。因为冉冉升起的C罗日渐如日中天，身披贝克汉姆留下的七号球衣的他基本上成了“梦剧场”新的王者，加上范尼因为伤病在2005—2006赛季一直状态不佳。于是，范尼在曼联渐渐走到了尽头。

2005—2006赛季结束后，范尼从曼联转会到皇马，与昔日队友贝克汉姆久别重逢。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数年之后，当范尼离开皇马的时候，球迷惊讶的意识到，范尼离开皇马的原因和离开曼联的原因简直如出一辙，一个是因为伤病，一个是因为C罗……

第二章：九天飞龙

范尼来到皇马之前的2006年2月，弗洛伦蒂诺辞去皇马主席职位，继任者卡尔德隆摒弃了弗洛伦蒂诺的巨星政策。接着，2005—2006赛季末，齐达内主动放弃一年合同，提前挂靴，皇马“银河一期”开始解体。之后，卡佩罗“二进宫”执教皇马，他决心采用务实打法，务实打法决定皇马大牌球星们开始受到压制。

在这种背景下，范尼转会来到皇马，成为约翰尼—梅特戈德和西多夫之后第三位在皇马效力的荷兰球星。由于以上三方面原因，刚刚加盟皇马的范尼得到了器重。而范尼也拿出了上佳表现，打出了一个完美赛季，那个完美赛季是在皇马效力过的八位荷兰球星所有职业生涯中难得的高光……

2006—2007赛季是皇马历史上特别激荡人心的一个赛季，那个赛季皇马夺取西甲的征程异常艰险，一波三折，冠军悬念在最后一轮才揭晓，与巴萨平分的皇马依靠相互战绩优势力克对方夺冠。

现在复盘那个赛季，对皇马夺冠影响最大的球星主要有三位。

一个是贝克汉姆，整个赛季贝克汉姆与卡佩罗的矛盾缠缠绕绕，剪不断、理还乱。但贝克汉姆没有自怨自艾、自暴自弃，而是用自己的真诚打动卡佩罗、感化皇马球迷，贝克汉姆的努力使得他能够在西甲争冠关键时期复出并奉献了上佳表现，成为卡佩罗赛季末段新战术体系的关键一环。

另一个是雷耶斯，西甲收官战，皇马落后的时候，雷耶斯在范尼受伤、贝克汉姆离场的情况下上演了惊人表现，使得皇马安全走完了平分2006—2007赛季百里征程中最为关键的最后十里。

再一个则是最关健的范尼。范尼在皇马夺取2006—2007赛季西甲联赛中所起的作用至关重要，可以位居当年皇马所有球星的C位。范尼在那个赛季皇马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可以通过三场最关键的比赛集中阐释。

第一场是倒数第二轮皇马2—2战平萨拉戈萨的比赛。

2006年6月10日，第37轮西甲皇马客战萨拉戈萨、巴萨主场迎战西班牙人的两场比赛同时开战。之前皇马与巴萨平分，第37轮比赛两队好像在没有栈道的阴平蜀道行走，每一步都难于上青天，稍有不慎，便会葬身摩天岭。那两场比赛是上帝也写不出来的剧本，那两场比赛最后时段的十秒钟里，皇马与巴萨完成了地狱和天堂的瞬间换位，而把皇马从地狱拉到天堂的正是范尼。

第56分钟，皇马0—1落后的时候，范尼头球扳平。第88分钟，皇马1—2落后的时候，范尼补射再次扳平。大约10秒之后，2—1领先的巴萨被西班牙人打进一球。皇马、巴萨最后时刻再次平分，西甲争冠的悬念留在了最后一轮。那场比赛梅开二度的范尼成了皇马的救世主，使得皇马整个赛季的努力没有付诸东流，使得皇马没有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第二场和第三场比赛是当赛季的两场西班牙国家德比。首回合皇马主场2—0力克巴萨，范尼打进一球。次回合皇马客场3—3打平巴萨，范尼梅开二度。两场国家德比皇马一胜一平占据优势，为最后时刻依靠相互战绩优势力压巴萨夺冠打下了坚实基础。

那三场关键比赛，范尼打进了五粒金子般的进球，成了皇马夺冠的最大功臣。

整个2006—2007赛季西甲联赛，范尼打进25粒进球斩获金靴，25粒进球分布在16场西甲联赛中，包括一次大四喜、一次帽子戏法、四次梅开二度，并且从第31轮开始在皇马争冠的最关健时期连续七轮收获进球。那个赛季的范尼好似赤兔龙驹，奔腾千里荡尘埃，火龙飞下九天来，震撼了伯纳乌，惊讶了美凌格……

第三章：郁金飘香

夺取2006—2007赛季西甲冠军后，皇马一扫2003—2004赛季之后的阴霾，士气大振，人心重新凝聚起来。接着，2007—2008赛季开始之前，皇马做出了两个重大变化。

第一个变化是主教练卡佩罗被解雇。卡佩罗出走皇马的原因主要有两条，一是AC米兰主席贝卢斯科尼大力邀请卡佩罗回归。而卡佩罗在皇马过于打压大牌球星的行为和太过沉闷的打法使得他遭到了太多媒体腹诽。第二，清洗弗洛伦蒂诺留下的“银河一期”大牌的决策者是卡尔德隆，执行者是卡佩罗，卡尔德隆的目的达到之后，为了平息反对声浪，卡尔德隆所能选择的最好的做法便是对卡佩罗鸟尽弓藏。

当决定放逐卡佩罗的时候，以卡尔德隆为代表的皇马高层把继任者选定为时任赫塔菲主教练的舒斯特尔。皇马选中舒斯特尔接替卡佩罗不是偶然的，想法由来已久。当卡佩罗治下的皇马举步维艰的时候，2006—2007赛季率领赫塔菲在西甲联赛两战皇马一胜一平的舒斯特尔便开始进入皇马高层的视野。

第二个变化是由于范尼表现出色，皇马决定再引进几位荷兰球星。2007年8月，罗本、斯内德、略伦特三位荷兰球星加盟皇马。他们三位和范尼一起开始为皇马征战2007—2008赛季。

那个赛季，罗本在皇马左路荡起了无尽征尘，他那旋风一般的速度给皇马注入了新鲜血液，令球迷眼前一亮、心头一震。当赛季西甲争冠最关健的第34轮和第35轮，罗本接连头球破门，帮助皇马提前三轮卫冕西甲。当赛季西甲收官战，皇马奔赴诺坎普，巴萨列队欢迎皇马到来，罗本再次打进头球，皇马4—1力克巴萨为2007—2008赛季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那个赛季开始前，贝克汉姆结束了四年皇马生涯远走大联盟。斯内德穿上了贝克汉姆留下的23号球衣。首战马竞，斯内德破门，皇马力克马竞，取得新赛季开门红。之后三轮联赛斯内德打进四球，并罚进了一粒精彩的任意球，那一刻，23号球衣曾经的主人贝克汉姆似乎“灵魂附体”。整个2007—2008赛季，斯内德打进9球助攻7次，奉献了耀眼表现。

那个赛季，范尼高光继续，打进了15粒联赛进球。

三位荷兰球星的出色表现为皇马卫冕了西甲冠军。

然而，所有的美好转瞬而逝。很快，荷兰球星们在皇马迎来了转折，最终迎来了高开低走的无奈结局……

第四章：高开低走

2008年8月，夏窗期间，第七位荷兰球星范德法特加盟皇马。2009年1月，冬窗期间，第八位荷兰球星亨特拉尔加盟皇马。

于是，2008—2009赛季，范尼、罗本、斯内德、范德法特、亨特拉尔、德伦特六位荷兰球星一起在皇马效力，“荷兰帮”在那年成了皇马、成了绿茵世界里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景色里，有他们的梦。也有他们的泪……

那个赛季伊始，斯内德把自己的23号球衣给了范德法特，放弃23号球衣的斯内德穿上了象征核心的十号球衣，穿上印有核心号码球衣的斯内德开始把他在足球上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带给皇马……

2008—2009赛季，罗本在皇马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从左边锋变成了右边锋，著名的“罗本内切”、“罗本走廊”正式诞生并陪伴了罗本此后的绿茵生涯，成了罗本的“足球灵魂”，而他的“足球灵魂”正是皇马赋予的……

但是，被赋予灵魂的罗本以及其他几位在皇马效力的荷兰球星却从那个赛季开始迷失了方向。令他们迷失方向、对他们造成重大打击的原因一个是厄运，一个是伤病。

罗本、范尼、斯内德、范德法特在那个赛季和之后的皇马岁月里伤病不断，状态起落不定。而曾经的天才少年德伦特因为车祸受伤，复出后状态全无，接着被皇马租借在外，四处流浪多年后于29岁过早的结束了职业生涯。

范尼、罗本、斯内德、范德法特因为伤病发挥不佳，亨特拉尔独木难支，皇马在2008—2009赛季颗粒无收。

之后，卡尔德隆东窗事发，弗洛伦蒂诺成功复辟，二次入主皇马的弗洛伦蒂诺再次开启象征“皇马灵魂”的巨星政策，C罗、卡卡接连加盟，同时弗洛伦蒂诺为了重新建立自己的嫡系队伍，决定去薪灭火，巨星政策以及弗洛伦蒂诺排除异己方案实施下首当其冲的便是皇马的荷兰球星们。

2009年8月，短暂效力皇马半年的亨特拉尔以及效力皇马两个赛季的罗本、斯内德率先成为皇马巨星政策的牺牲品。一年之后的2010年夏天，范尼和范德法特也告别了皇马。从那之后，荷兰球星的皇马生涯暂时划上了一个句号……

第五章：流水落花

以后，罗本和斯内德接受采访时，多次提起过他们的皇马生涯，他们解释说，他们离开皇马的主要原因不是C罗的加盟而是弗洛伦蒂诺的回归，并十分遗憾的表示，当打之年被皇马驱逐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退步和一种莫大的耻辱。

罗本和斯内德带着这份莫大的耻辱分别来到了拜仁和国米。2010年夏天，罗本效力的拜仁和斯内德效力的国米会师2009—2010赛季欧冠决赛，当赛季欧冠决赛的比赛地点恰恰就是他们曾经魂牵梦绕的皇家马德里主场伯纳乌。那一幕是再有想象力的作家也写不出来的剧本。当他们穿着其他颜色的球衣重新踏上伯纳乌的时候，泪水模糊了他们的眼睛，泪水也模糊了美凌格们的眼睛……

她是你们的单曲循环，你们却是她的随机播放。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记那年夏好，向夏莺说破夏情。到如今，想夏笺夏泪，都化做夏冰……

终章：烟雨濛濛

2009年8月，那个浓情夏日里，我的好同学给我讲了足球与“四维空间”之间的深刻联系。之后，他谈起了那年罗本、斯内德被皇马放逐的新闻。同时，他谈起了自己对那个事情的看法，他的讲述令我茅塞顿开。

他首先说，在皇马效力过的荷兰球星很少，这个绝对不是偶然的。分析足球事件，要设法跳出五行，到达三界之外的“四维空间”，才能发现它的本质。而足球事件的“四维空间”往往跟这个国家的国民性以及这家俱乐部的传统有莫大关系，那是融化于他们骨髓、血液、基因中的本性，那甚至是凌驾于他们精神之上的存在于“四维空间”的至深内涵，那也是足球最动人心弦的一面。

先说荷兰足球。荷兰足球有三重独特气质，第一是悲情，突出表现是世界杯三亚中伦森布林克的门柱和罗本的单刀。第二是追求足球的极致美丽，突出代表是米歇尔斯说的“宁可输掉比赛，也要踢得好看”。第三是个性独特，具体表现出来就是历届大赛里荷兰队那如影随形的内讧。

再说皇马，追求奢华和商业是皇马的本性，皇马俱乐部中利益永恒，人情味很淡。

于是，弗洛伦蒂诺二番上台后开始清洗“荷兰帮”。前任“余毒”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是，荷兰的国民性和皇马的传统确确实实无法融合和统一，它们就好像地轴两点处的两个地方，要想做到随时的沟通融合，只能把地心凿穿……

讲完这些话后，夜幕开始降临，无垠天际出现了层层火烧云，瑞彩霞光照耀下，我那位同学轻轻的朗诵了一首词，那首词是对荷兰球星皇马生涯的最好总结……

画舫红桥，明月红箫。晕桃花，酒浅红槽。几曾真个，似此魂销。有可怜人，可怜地，可怜宵。

事与云飘，泪与冰销。旧吴娘，还唱潇潇。隔江望远，波翠空迢。奈病如烟，烟如梦，梦如潮……